本期推介电影:《困在时间里的父亲》
年迈的安东尼独自住在养老院,可患阿尔茨海默病的他却一直认为自己是和女儿住在市区的公寓里。在经历一场错乱的时间之旅后,安东尼终于恍然大悟,意识到自己已在养老院住了好几周,而女儿也早已搬到巴黎居住。影片不仅从安东尼的视角展示了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的生存困境,也细致展现了患者家属在亲情与病情拉扯下的无力与无奈。
丢掉的时间
电影中,关于时间的隐喻贯穿始终。影片第一场戏中,安东尼告诉女儿,他赶走保姆是因为她偷走了自己的手表。但在女儿的提示下,他回到自己房间找到表并戴上了手腕。这个情节似乎在暗示:时间很重要、时间被偷走了、在家人的帮助下才能重拾时间。
影片里,安东尼一直在询问时间。作为主体,他的时间是缺失的、混乱的;但作为客体,总有人举着药盒准时出现在面前提醒他,该吃药了。生病的安东尼活在自己的时空里,他和社会大众的时空是脱节的。他对吃药相当抗拒,因为吃药就意味着自己生病了。这正是社会学家帕森斯提出的经典概念——患病角色。安东尼拒绝承认自己已然生病的事实,他执拗地按照自己的主体意识行事。这恰恰是他和家人发生各种摩擦的根源,也是阿尔茨海默病患者实现社会生存的难题所在。
2020年,《中国阿尔茨海默病患者诊疗现状调研报告》指出,我国60岁及以上人群中有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约983万,是全球数量最多的国家。但当下,我们公众对阿尔茨海默病的认知仍十分有限。调研报告显示,我国55.83%的阿尔茨海默病患者在出现症状7个月及以上才就诊,36.7%的患者和41.91%的家属都认为记忆力下降是老人自然衰老的过程,没有必要治疗。且在就诊后,有24.39%的患者从未复诊,36.6%的患者复诊频率在7个月及以上。
同时,在中国老年保健协会阿尔茨海默病分会(ADC)组织采访的2038名患者中,有60.06%的患者在服用相关药物,曾经服用、但已经停药的患者比例为20.26%,还有19.68%的受访患者表示自己从未服过药物。这一情况在我国农村地区更不乐观,仅有28.9%的患者仍在服药。究其原因,大部分患者和家属是因为没有看到病情好转而不肯坚持吃药,还有一些是对病情征象和药物作用不了解而从未服药。这两个方面都在《困在时间里的父亲》一片中通过时间的隐喻做出了揭示。
陪伴也是疗愈
《困在时间里的父亲》通过一系列镜头画面和情节设置巧妙展现了安东尼视角下,身份、对象、环境等关系的割裂:女儿安妮的形象一度变成不认识的陌生人,女婿凭空消失不见……种种令人错愕的经历之后,他的时间终于回归“正常”,但他与家人的亲情仍在经历着考验。
影片开场,安妮从街上朝父亲走去;临近尾声,安妮离开父亲所在的养老院,走向街边的出租车。这样的前后呼应,对疾病中的亲情、照护与陪伴发起叩问。
哈佛大学医学人类学家凯博文在《照护》一书中描述了自己妻子被诊断出阿尔茨海默病后,他亲自照护妻子时所遭遇的一切。在凯博文看来,照护意味着陪伴、倾听、理解、关心,患者需要的是“在场”的照护。
影片中,不堪重负的安妮终究还是将父亲送进了养老院,将其委托给更专业的医护人员。安妮走后,安东尼拿着女儿寄来的明信片失声痛哭。这让我们看到,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的疗愈不仅需要医疗手段,更需要亲人的“陪伴”和“在场”。在我国老龄化程度日益加深的今天,如何进一步完善养老服务机制?这是电影为我们留下了的思考。